飛鳥與魚:詩詞中的眷念,銀飾裡的流年 | 生病了怎麼辦 - 2024年11月
飛鳥與魚:詩詞中的眷念,銀飾裡的流年
飛鳥與魚唯有在詩詞、音樂、藝術裡,得以相遇
每次回家鄉總要去看望本科時的恩師賀聖謨先生。記得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天,先生在贈給我的著作扉頁上題字:「最難風雨故人來」,看得眼中一熱。先生也是喜歡雨天的,特別欣賞陸遊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這雨聲和花香那麼近,又那麼遠,那麼濃,又那麼淡,那麼江南。
—內文<雨天>
童年的聽戲經驗,日常的閒情偶寄,對極致工藝的讚歎,動物花草雲雨之情的迷戀……
本書以細膩溫柔的文筆,圖文並茂地體現文學、工藝、自然三者間的映照之美。
作者簡介
胡建君
1976年生,浙江鎮海人。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
中國文壇與藝壇知名才女,家學淵源影響,自幼對詩詞、美術、戲曲等中國文化皆興趣濃厚且研究甚深,創作信手捻來,自有風格。
飽讀中國古典詩詞與現代文學作品,尤愛當中對自然的本質描寫,與優美的情境刻畫,加上自身收藏了的大量古董銀飾,遂以魚、鳥、兔、虎、花、雲、流水、人物等等民間工藝常見的圖樣為題,藉物抒情,寫成了這樣一本極富詩意並蘊含古典美的散文集。
著作∕《我有嘉賓:西園雅集與宋代文人生活》、《中國山水畫通鑒之超以象外》、《潑墨真情畫人生》、《大師藝術教育經典系列》等十餘部於中國出版。
飛鳥與魚有兔爰爰聽戲再說聽戲爸爸同學少年白衣飄飄的年代黃山唱曲何人彈到春波綠桃花春那些飛天信鴿朋友王瑛夢東坡門開塞上花聆聽樹聲暗香虎末說貓方老師家的狗子不語最關情處在依稀雨天牡丹北溟有魚器物.流年——向手工藝人致敬
須臾對面,頃時離別,眼底著片雲。<雨天>我喜歡雨天。讀中學的時候,常在雨天等全班同學離開教室後,拎著鞋子赤腳走回家,感覺自己跋山涉水似的快樂極了。家鄉鎮海多颱風,有次街上積水過膝,我在風雨之中專找水深處趟行,「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東坡也是這般在雨天「吟嘯且徐行」,心中也無風雨也無晴。更記得雨夜和好友踏水而歌:「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少年的豪情,那麼飛揚不羈。我學古琴的第一首曲子也是「笑傲江湖」,如此簡單,五聲音階旋律下行再上行,又來個反覆,就大致完成了。「大樂必易」,卻讓人熱血沸騰,讓人景仰並懷念黃霑,連他的名字都帶著晨昏的雨氣,心情也跟著潮濕起來。每次回家鄉總要去看望本科時的恩師賀聖謨先生。記得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天,先生在贈給我的著作扉頁上題字:「最難風雨故人來」,看得眼中一熱。先生也是喜歡雨天的,特別欣賞陸遊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這雨聲和花香那麼近,又那麼遠,那麼濃,又那麼淡,那麼江南。一直也癡迷於「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這樣寂寞的句子,身心都被雨淋透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雨聲把回憶都洗得很美。雨天總是充滿了色彩和聲音。曾跟著上海昆研社去黃山唱曲,突降大雨。有人說是笛聲引來的,民間傳說乾旱時吹笛能請來海龍王,笛奏「龍吟水」便天降甘露。而傳說中笛聲亦能止雨。周穆王虔誠吹笛感動了上天,連降三月的暴雨即止。但我們法力不夠,雨愈下愈大。一群人穿著連帽雨衣沿山路默行,簡直像「日月神教」。而雨天黃山帶來的震撼,比日月更輝耀,那些美麗的光影和色彩,總在無窮的變動不居之中。大概好看的顏色和好聽的聲音都含有水樣的風情。記得過三峽時,晨昏的水光山色,或青綠或淺絳,盡在雨氣氤氳中。「欸乃一聲山水綠」,連飛鳥的鳴叫聲都是一點一滴的,令人心神搖曳。動人的女子,聲音更是水做的,蔣月泉唱「杜十娘」:「那十娘偶爾把清歌發,嚦嚦鶯聲倒別有腔。」那麼清潤水靈,人間哪得幾回聞?最後竟投身在了水中,徹底清淨了。風雨聲中,更適合看書,畫畫,寫字。文字、宣紙和筆墨都在雨天有了靈性,常有出其不意的表現。或許因為在雨聲中,心神特別清明安寧的緣故,如魚得水。雨聲中也適合聽著曲子懷人。多年前在冷雨夜聽黃家駒的<冷雨夜>:「為了找往日,尋溫馨的往日,消失了……」那種冰涼的心情至今猶記。又說唐明皇在夢中與楊貴妃相見,卻被梧桐雨驚醒,往事撲面而來。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更怎禁得美人「梨花帶雨」,倍足可憐。在蘭心聽蔡正仁的<聞鈴>,「一點一滴又一聲,點點一滴又一聲」,直唱得滿城風雨,臺上台下都斷了肝腸。朋友章明前些天從邯鄲寄我<八聲甘州>:「對峨眉、殷殷理焦桐,隔江問前塵。浮萍斷梗,青泥白渚,嫋嫋落纖雲。遠眺一江如練,何處可棲身?碧水東流去,不盡青春。莫道花開未會,奈秋山有夢,紅樹無垠。念杜陵人遠,甚日又逢君?擫西風吹笛,蒹葭照水,卻是伊人。江天外,蘭橈又舉,指向昆侖。」我在家鄉,正逢雨夜,故人千里,一一到得眉尖,便在手機上和成了:「算如今、詩酒更年華,一一在空塵。須臾對面,頃時離別,眼底著片雲。朝暮昏昏如睡,無計喚此身。夜半燈前雨,細數青春。已是傷秋怕暑,奈前生有夢,往事無垠。過車聲馬跡,客路似逢君。待黃鶯啼破,酴釄綻遍,不見斯人。行千里,歸途俱忘,何處昆侖?」---有兔爰爰,跨塘乘月,月生滄浪痕微。<有兔爰爰>本命年生日,章明寫給我一首兔詩:「碗花河畔渡迷津,少日歌謠此日真。紫陌相逢如隔世,玉衡散去劃前身。渾凝水月冰清氣,呵就湖山草木茵。千歲風華千歲白,一杯早倒玉壺春。」詩中涉及一些與兔兒有關的典故。打破碗碗花兒,也叫兔兒草,估計是兔兒愛吃的。《春秋運鬥樞》上說:「玉衡星散而為兔」,我並不太明白,但是皎潔的兔子與水月、星雲總是有聯繫的。《抱樸子》又稱,兔壽千歲滿,五百則色白。原來,古代的野生兔子多見灰褐色,白兔只是變異現象,極為稀少,一旦見到,就要載歌載舞地獻給朝廷。我們今天看到的數量眾多的白兔,是後來由地中海穴兔人工馴化繁殖而來。赤兔在古代更為少見,被視為「大瑞」,美好的願望還延伸到了呂布的坐騎上,估計古代的赤兔大概和傳說中的汗血寶馬一樣奇異吧。但赤兔確乎存在,生活在東非的灌木叢林中,毛色紅褐。兔子眼睛的顏色與其皮毛是相關的,也就是黑兔的眼睛為黑色,灰兔眼睛為灰色,白兔的眼睛則是透明的,紅眼睛是眼球內血液所反映的顏色。那麼,真正的紅眼兔兒該是赤兔吧。無論白兔赤兔,因其很萌的形象,總是教人歡喜憐惜的。元代袁桷有一首有趣的《舟中雜詠》:「家奴拾枯草,走兔來相親。生來不識兔,卻立驚其神……」這個可愛的家奴,看到奔跑來親近的小兔,猶如夢遊仙境的愛麗絲看到三月兔一般,驚訝非常。他忘記了追逐,呆立而神往,正是人和兔子相看兩不厭啊。同樣美好的畫面還有唐代詩人王建筆下的天子護兔:「新秋白兔大於拳,紅耳霜毛趁草眠。天子不教人射擊,玉鞭遮到馬蹄前。」這玉鞭一擋,更勝於擊退千軍萬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