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母的文化:二十世紀美國大眾心態史 | 生病了怎麼辦 - 2024年7月

殺母的文化:二十世紀美國大眾心態史

作者:孫隆基
出版社:國立臺灣大學中心
出版日期:2010年01月06日
ISBN:9789860213997
語言:繁體中文

  希區考克的經典傑作《驚魂記》(Psycho)中的主角,殺人時披著媽媽的衣服,代表何種文化意涵?
  可以把《鬼娃也有種》和《亞歷山大大帝》兩部電影放在一起討論嗎?它們有什麼共同點?
  《飛越杜鵑窩》裡的男主角被施以前腦葉白質切除手術,象徵什麼?
  美國作家菲力普.懷理的小說如今多為人遺忘,他在青史上留名的是締造了「大媽咪主義」(Momism)。什麼是「大媽咪主義」?
  《殺母的文化》一書,作者孫隆基從構思到完稿耗時幾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書中,作者由「殺母」這一極為新穎的角度,深度剖析二十世紀的美國歷史文化。他以宏觀的歷史視野,從眾多好萊塢影片如《驚魂記》、《魔女嘉莉》、《沉默的羔羊》、《午夜牛郎》、《超完美嬌妻》、《凡夫俗子》、《兇手就在門外》……,以及從小說、詩作、電視劇作等大眾文化的內容著手,一字一句地爬羅剔抉,證明「殺母」文化乃美國二十世紀大眾文化的主流。 事實上,「殺母」這個議題在美國大眾文化中無所不在,雖然有時遮隱藏其內,有時強顯揚於外,但整體而言,美國文化中關於「殺母」的資料份量,多到令人驚訝。因而,作者歸結成一句話:「殺母」意識乃是美國文化長久存在的暗疾。
  關於美國「殺母」方面的研究,到目前為止,《殺母的文化》可說獨步天下。本書絕對是一部原創性十足的書。這一點,就連美國人都未由此角度詮釋自身的歷史文化,因為「只緣身在此山中」。作者孫隆基,借鑒於中國文化「慈祥及雷鋒化的媽媽」,和美國「妖魔化的媽媽」做對角線式的比較,反而看出了美國文化中的「殺母」真貌。多年以前,孫隆基寫出《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對中國文化予以硬心腸地批判;如今,他把矛頭指向美國……
  本書共32萬多字,有些「份量」,但它不但內容有趣,而且容易閱讀。這只要看看本書目錄,即可感知一二。本書內文共分13分章、98節,外加附錄7篇。內文的章節之間,環環相扣,層次分明。作者將美國文化裡廣泛彌漫的「殺母」意識,追溯至19、20世紀之交的「世紀末」,指出它是一股與基督教背道而馳的世俗化潮流。該股潮流發展至世紀中葉,又與尼采傳統的仇母論與美國性別角色論匯聚成一股巨流,譜成「殺母」的文化背景。1960年代,則是美國「殺母」經典著作的高峰期,「殺母」意識成為美國文化中的「八股」與「共識」,出現於無數的電影、小說、詩作、專書。此時期的「殺母」,幾近泛濫程度,一如當年台灣的「反共抗俄」,成為一「時代精神」。繼之,作者探討至二十世紀末期「殺母」的後續演變與發展,包括:女性主義與殺母意識之間不同層面的互動,以及與「殺母」相關的「殺子」、「殺狂慕者(粉絲)」等議題。作者認為美國大眾文化的發展,其實是「分離和個體化」的深化過程。在這個「個體化革命」的過程中,「媽」代表人生的早期,被定位成個體成長的「路障」或「絆腳石」。要奪回或擁有自己的人生,唯有將「媽」除之而後快。
  此外,本書的附錄共有七篇文章,對「殺母」主題從不同角度予以補充,包括:美國人如何看中國人性格、美國文化中的殺父幻想,「殺母」是否接近尾聲……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本書對影響美國文化的一些重要的人物及其作品,皆有著墨,如達爾文、尼采、懷寧格、勞倫斯、佛洛伊德、蘇理文、馬爾庫塞、沙林傑。當然,書中也論及女權、女性主義者對「賢妻良母」的重炮抨擊,以及如費理丹(Betty Friedan)、黎契(Adriene Rich)、法拉黛(Nancy Friday)、亞堪納(Judith Arcana)……等人的重要作品。
  本書同時也解答了美國文化史上一些重要課題,如原野理想、殺父娶母、大媽咪主義、邊疆理論、世紀末思潮、白色願望時代、杜鵑窩情結、性別教條、陽具型女人、吉力根學說、哈林的文藝復興、自然寫作、多樣相的變態、芝加哥七君子、M體質 W體質、「婦之性」(gynesexual)和「母之性」(matrisexual)、父母子「永恆三角」等等,全方位提供讀者對美國文化發展的深度理解。
  《殺母的文化》一書,不只是具有學術的深度與創見,它論理邏輯清晰,脈絡清楚。本書可成為各大學歷史系、心理系、女性研究、文化研究等各學科的必備參考書。但同時,因本書保有作者一貫的獨特文字風格──筆鋒平實卻又批判冷冽,所以你可隨翻隨讀,放鬆心情跟著作者進行一場對無數部電影、小說有深度又趣味盎然的美國文化知性之旅。 2010年,如果你只讀一本書,建議你讀《殺母的文化》。
本書精采片段
  在八o年代中期,美國禮品店出售給女性用的咖啡杯子,上面列了三個項目:希望我約會的男子,第一不是已婚者,第二不是戀母者,第三不是同性戀。
  女性歷來以「媽媽」當角色楷模,因此新女性用「殺母」來超越媽媽。……「 把媽媽『殺掉』不是很好嗎?如果把媽媽放在神座上膜拜,等於是把女性限死在犧牲者角色裡。」
  尼采看到「超人」與「末人」對立的地方,懷寧格則看到了「天才」與「婦人」的對立。
  一個男人的靈魂被媽媽占有,總不會有好事。……在美國大眾文化裡,哪裡投下「媽媽」陰影,那裡就有精神病殺手。1956年的一部電影《死前的一吻》(A Kiss Before Dying)亦傳達這個訊息。它根據艾拉.勒文1953年同名小說改編,是我所知最早的把心理變態的系列殺手成因歸咎於「母親情結」的美國故事。
  二戰時期,美國入伍的男丁在心身方面都不及格,連軍方也開始攻擊「媽」(Mom):這些母親沒有完成為人母的基本任務。
  美國的新婦女會對男人說:「你和媽媽之間作個了斷之後,再來找我。」……寫「七子之歌」的聞一多,在美國,會被認為在道德人格成長上出了問題。
  科幻片《猴子發瘋》(Monkey Shines)主角的媽媽在他癱瘓後,搬來與他一起住,專職照顧他。如果這是一部中國電影,必定會歌誦母親慈祥、母愛的偉大,但「慈祥」這個造型實在超出美國文化的想像力。
  有「母親情結」者,不只是證詞不被採用,他們簡直就是潛在的罪犯。把系列殺手的成因咎於媽媽,已影響到美國法庭之判案。……和一聽到「媽媽」法庭就判其證詞無效的美國心態相反,香港電影則有只需打出「母親牌」官司就必贏的情節。
  「殺母文化」除了將母親妖魔化之外,甚至將一個孩子渴望母愛之人間常情都予以病態化。在任何東亞地區都會拍成「苦兒尋母記」的題材,到了美國電影裡,則蛻變成《送報童》(The Paper Boy)這樣的殺人孩童故事。
  《德州電鋸殺人狂》師承的是希區考克的《驚魂記》,後者的靈感來自1950年代威斯康辛州戀母狂殺手愛德.堅。然而,《驚魂記》裡的戀母狂殺手只是穿上媽媽的女裝、頭戴假髮行兇。《德州電鋸殺人狂》裡的「人皮臉」反而更接近愛德.堅這個原型。很難想像:在美國文化以外,像愛德.堅這類變態人物會成為一整個次文化的鼻祖!
  到了二十一世紀,美國「殺母」的題材似無衰竭跡象,但似乎也該到了推陳出新的地步。
作者簡介
孫隆基
  1945年生於重慶,成長於香港,先後獲臺灣大學歷史學、美國明尼蘇達大學俄國史碩士學位,及斯坦福大學東亞史博士學位。後任教於美、加多所大學,現為國立中正大學歷史系教授。
  孫隆基的學術專長是美國史、俄國史、中西文化比較和世界史。著作有《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未斷奶的民族》等專書及中英文論文多篇。其中尤以一九八O年代出版之《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引起知識界的廣泛討論與關注。

總論1.成書的背景2.「殺母」是美國的國民特徵?3.章節內容的歷程:從迎合女性主義路線開始4.章節內容的歷程:超越女性主義的角度5.未完成的交響曲
第一章   十九與二十世紀之交的美國:黃色禍害、白色大願和男性危機楔子1.「世紀末」文明的轉型危機2. 世紀之交的時代里程碑3. 時代精神的聚焦:老羅斯福4. 作為美國「新邊疆」的太平洋5. 「黃禍論」成為時代話語6. 帝國主義文明與「男子漢氣概」7. 原野的理想和神經衰弱氣質8. 野性的呼喚9. 世紀之交的美國男性焦慮10. 神經衰弱成為「時尚病」11. 神經衰弱與陽剛隳沉的夢魘12.白色人種的大願望結論
第二章  現代文明的困境?楔子1. 女人是物種的守成者2. 男女教育分途說3. 建立「美國童子軍」的路線鬥爭4. 還有比現代文明危機更深層的因素
第三章  尼采式超人論與仇母情結楔 子1. 尼采與他媽媽來自不同的「國度」2. 懷寧格:男與女=靈與肉3. 勞倫斯和媽媽劃清界線的〈宣言〉4. 曼契金如何「捍衛」婦女?5. 歪理對「大媽咪主義」的鞭笞6. 超人與母親
第四章  美國性別的兩極化楔子1. 性別觀:從生理到心理2. 佛洛依德話語的來臨3. 蘇理文的「杜鵑窩情結」4. 將性別曖昧與「精神病」混為一談5.「性別」作為一種「角色」、一種「認同」6. 美國性別教條的形成
第五章  世紀中期:美國的性別角色出現嚴重危機楔子1. 「性別角色論」在世紀中期大眾想像裡的掠影2. 不稱母職的「陽具型女人」3. 宜家宜室的「女性型女人」4. 女性成長的歧途5. 美國電影把「陽具型女人」漫畫化6. 理論的修正與戲劇化效果7. 婦女「非女性化」面貌之蛻變
第六章  山雨欲來:「殺母」幻想之前奏曲楔子1. 人類墮落之源:夏娃2. 女性意象的一分為二3.「與敵同眠」(男性版)4. 譴責媽媽「缺乏愛心」5. 父母子的「三角」是永恆的嗎?6. 從「殺父娶母」過渡到「殺母」
第七章  六十年代:「殺母」的經典著作時期時代背景1. 媽媽代表人生早期,是「成長」的絆腳石2. 徘徊於異性戀還是同性戀的十字路口3. 媽媽「居高臨下」的威脅4. 被媽媽宰制的「小丈夫」5. 靈魂被媽媽占據的犯罪型人格6. 劃時代的經典傑作《驚魂記》7. 「殺母」成為時代精神8. 攻擊母親成了「八股」
第八章  戰後女權意識的初步:殺母楔子1.「殺母」作為一種共識2. 媽媽對女兒的宰制3.「母親」角色與「女人」角色的牴啎4.「媽媽/家庭主婦」的病態學5. 炮轟「家庭主婦」角色6.「史德福妻子」症候群7. 口腔欲望之壓抑與吃食錯亂症8.「性成長」的政治9.「多重人格分裂症」的政治
第九章  女性主義如何重建「母親」楔 子1. 男性的成長:斷裂和異化2. 一九八0年代的「母親」熱3. 女性的傳承:連結與關懷4. 電影故事裡的「女性思維」5.「連續性」與「個體化」的矛盾6. 女性化與東方化
第十章  言不由衷的母女親和論楔 子1. 離家的喜悅2.《通靈女士》裡的母女情仇3. 對「最親愛的媽咪」口誅筆伐4. 法蘭西絲的苦難5. 電影裡母女關係之妖魔化
第十一章  殺父殺母的心理倒影:殺子1.「戰後嬰兒潮」世代2.「魔童」文類系譜學之濫觴3. 憤怒世代之「街頭的狂野」4.「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世代自身遭否定5.「魔童」文類的里程碑:《露絲瑪麗的嬰兒》6.「魔童」文類的經典著作時代7.「魔童」文類隨時代遞嬗8. 恐懼身體被侵犯與對人身自由的執著結束語
第十二章  失去的地平線:愛慾化的人生早期楔 子1. 個體心理學成為整體文化的圖式2. 對「人生早期」的愛憎雙重情感3.「性解放」狂□時代的吹號手:馬爾庫塞4.「母親」與人生早期5. 從性的共產主義到性的斯大林主義6. 諾曼.布朗的性組織解散論7.「不再有分離的夏娃」8. 一些揭櫫「多樣相的變態」的文藝里程碑9. 母親與死亡10. 遠在天邊的「東方」
第十三章  自我疆界之捍衛:殲滅「狂慕者」楔 子1.「忠實的信徒」之原型2.由恐懼媽媽到恐懼「狂慕者」3.人格不獨立等同「人我界線不明朗」4.竊取他人「認同」的人
附錄一A  美國人如何論說中國人的「特性」:性篇1.二十世紀中期的一場「中國人性格」的研究2.把「人格」當值「文化」的轉喻3.中國式的人生早期4.中國人「性別角色」的倒錯5.美國研究者透露的「閹媽恐懼症」6.藐視「被動」與恐懼「被耗盡」
附錄一B  美國人如何論說中國的人「特性」:暴力篇1.爸爸缺了席的「父權社會」2.中國式人格的攻擊能力受損毀3.把「被動」與「被虐狂」性別化4.缺乏性與暴力的人格乃「非美國式」的5.美國大眾文化把東方人塑造成「第三性」
附錄二  美國大眾文化裡的「殺父」幻想前言1.「國王必死」2.「浪子回頭」3. 下一代比上一代道德上更優勝4. 謹防「爸爸陷阱」!5. 抵制上一代的「殺子」圖謀6. 爸爸對兒子的心理摧殘7. 父權的解構8.「男兒本色」的顛覆9. 附錄的附錄:畫虎不成反類犬
附錄三  「殺母」意識滲入美國的犯罪學思維
附錄四A  後經典時代「殺母」的成語化(至20世紀末)前言1. 大眾想像裡一類歷久不衰的犯罪型人格2. 自私的「母愛」3.「母愛」殺人4. 但缺乏「母愛」亦會引發殺機5. 真實案件還是戲劇化?6.《迷離佈局》這部片子7. 母子關係的負面化8. 重父輕母意識9. 同性戀、亂倫、性侵犯與童年受虐
附錄四B  後經典時代「殺母」的成語化(進入21世紀以來)1. 時代在變、潮流在變,「殺母」依舊2.「母親」與病態殺手結下不解緣3.《鬼影人》的個案研究4.《割破的傷口》的個案研究5.「殺母」接近尾聲?還是已全球化?6. 異軍突起:產後憂鬱與門喬森症
附錄五  是否也有與「殺母」唱反調的?


《殺母的文化---二十世紀美國大眾心態史》
  1. 成書的背景
  我在1983年出版了《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一書後,進一步批判中國人的「母胎化」,涉獵了二十世紀中期美國人研究「中國人性格」的資料,其中有「中國男孩身上母親的影響過重」的論斷,這批資料我如今把它們整理在本書附錄一裡頭。我在同時期的美國小說和電影中,亦留意到大量的「殺母」故事。這兩者難道是偶然的平行?
  待到在一九九O年代寫作《未斷奶的民族》時,我試圖把中國人的母親崇拜與美國人的「殺母」合論,對兩者都作出批判,結果是內容超載,思路旋繞,題材陌生,並不理想。我當時的構想是,將來如有機會改寫這部著作,會只留下探討中國人的部分,關於美國人部分則另獨立成冊。
  我在2002年發表了中國國民性的論述史The Chinese National Character: From Nationhood to Individuality,把美國人這部分當作第六章,但重點仍然是美國人如何在談中國人,美國方面的文化背景仍有待深入。2005年遷台後,拿到國科會的研究計畫補助,得以全面展開以美國為主的「殺母」主題研究,在此對國科會特致銘謝。
  2. 「殺母」是美國的國民特徵?
  「殺母」這個題材大逆不道,難於被人接受,尤其是東亞讀者。當今可以有同志和變性人的研究,並且組成團隊、形成網絡,但「殺母」研究將是獨步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它在世俗陋見無視的、蒙眼的、否認的、噤聲的、鎮壓掉的一些角落裡建構了一整個透視美國文化的角度,其重要性不亞於從基督教角度去理解美國—事實上與該角度同等重要。本書把美國的殺母文化追溯至十九與二十世紀之交的「世紀末文化」,它是一股與基督教背道而馳的世俗化潮流,而且專挖掘人性的陰暗面與非理性成分,並已成為今日大眾文化的主要內容。
  美國的殺母文化的源頭固不限於「世紀末」思潮,也包括與它共時的達爾文進化論,甚至長期內含於基督教文明的「夏娃論」,透露文化詮釋的多元性質,但「殺母」是否即呈現美國的國民特性?固態與原質的(hypostatic)「國民性」是一個陳腐的觀念。我在《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一書已避免用這個二十世紀早期的陳跡,但不少讀者仍挾此固態立場去理解我的「深層結構」。思想沒受過訓練的人,傾向將一組用詞指謂的對象當作該對象的本質,並視其能涵蓋該文化整體,或至少是它的「劣根性」大全。他們不會考慮是從哪一個角度看?相對什麼來說?為何而發?
  但是,自詡為思想受過訓練者又如何?荷蘭學者馮客(Frank Dikter)視《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為眼中釘。在他心目中,連「中國人」這個名詞都是不合法的:你如果只研究了兩百份材料,就只能談這兩百份材料裡的「對象」!在這種掩耳盜鈴的手法下,他最明目張膽的「西方中心論」就紛紛出籠:中國人搞種族主義、尤其針對白種人;中國人缺乏個體化的情慾,後者只用來替傳宗接代服務;中國人的世界觀是整體主義的,非但模糊了個人與社會的界線、不信任多元民主,而且與現代科學相左;中國文化又是家長式的,允許國家權力對個人進行道德改造;甚至連清朝不成功的禁止鴉片煙之舉,都是干涉個人的權利,等等。馮客可以心安理得說:我並沒有涉及全體中國人,只在談有限材料給予的對象而已。白馬非馬,局部非整體,他絲毫沒有涉及「中國人」!
  馮客這種文字遊戲騙得了誰?他僅僅抓住語言只是符號這點,認為符號背後沒有固定的「本質」,就將「中國人」這個意符整個地架空。孰不知先設定有些意符所指對象必須是空的,即涵示另一些意符所指是實有的,這樣的設定其實是將「空」「有」都予以本質化。這好比學佛學了半調子的人,只知道說「一切皆空」,卻被中觀學說糾正:執著於「空」與執著於「有」是同等的執著,執著於「非空」與「非有」也是執著:「有法不應生,無亦不應生,有無亦不生。」中觀論相當符合今日的解構論,因為設定有「自我」,並從自我的立場設定「他者」,才有了我與他,兩者皆有,也可以是皆無:「若無有自性,云何有他性,離自性他性,何名為如來?」馮客在論說一批材料時建立了自己這個主體—沒人說這就是馮客該人的「本質」,只是由兩百多份材料的客體構成的那個「馮客」,被他構成的「中國人」,固然如他所說並非全體「中國人」,卻畢竟是在他的話語底下被「他者化」的「中國人」。
  「殺母的文化」是否呈現美國的國民特性?答案是:它不是實證主義意義裡的客體、供在那裡讓我們去發現的對象,而是我從美國人批判中國人母親崇拜引申出來的一個題目,它與中國人母親崇拜呈對角線狀的對立。這個現象既然是非中國的,自然成為了「美國的」,事實上乃是美國人與中國人相互把對方「他者化」的產品,是在同一個話語裡打轉。後結構主義心理學家夏克.拉岡(Jacques Lacan)即說:「言語總是主觀地包含了自身的答案。」
  3. 章節內容的歷程:從迎合女性主義路線開始
  一開頭,美國的殺母幻想似乎與「男性理想」絲絲相扣,到後來卻發現並非那麼簡單,但追蹤這條線索仍得從該理想開始,指出「殺母幻想」乃其很重要的一環。本書的第一章把追蹤的起步點設定在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之交,該時代透露出強烈的男性焦慮,表現為對「原野」的嚮往和對「神經衰弱」的防禦,前者為對「雄健性」的追求,後者乃對「女性化」的恐懼。由於時代的限制,該時對「雄健性」和「女性化」的思考仍以國家與族群為單元。但從第二章中已清晰看見:原野的理想落實到男童的性格培養,背後透露的焦慮具有當時流行的達爾文思想的背景。
  交代了世紀之交的背景,即兵分兩路,追蹤兩條線索,一條是「雄健性」、「女性化」一類話語從族群化朝個體化方向之演變,由談種戰與國家決鬥轉向談人格,其具體表現為美國「性別研究」的成形,它組成第四章的內容。從一開頭,已可看出男女的兩極分化被當作常軌、同性戀成為最大偏差。這種靜態的分類至戰後演變成心理動力學模式,亦即:視男性的形成為從與媽媽不分化的階段到全面對立階段,該過程同樣是一個理想,也在前提上預設了對不完整的過渡階段衍生焦慮。「心理動力學」基本上打上佛洛伊德性慾化的人格成長論之烙印。與此同時,佛洛伊德亦被美國化,新佛洛伊德派把祖師的人格內發階段論修正了,改成對「母子關係」的強調,並視男子與母親認同為精神分裂之導因,同時把精神分裂等同於同性戀。
  因為線索的紛繁,本書在第三章開始追蹤另一條線索:尼采一脈的「仇母論」,其背景是世紀末思潮的文明沒落、人種退化、陽剛隳沉氛圍。尼采將「文明再生」的希望寄託在「超人」身上,同類思想家包括奧國的懷寧格、英國的勞倫斯、美國的曼契金與菲利普.懷理。後者以發明「大媽咪主義」一詞著名,也替好萊塢寫劇本,直接與美國大眾文化連線。三、四兩章的提供的線索至二十世紀中期匯聚成為一股巨流,引發了世紀中期性別危機與它的伴隨現象:憂慮父親做主的傳統家庭之動搖以及對「陽具型女人」的恐懼,並把女性被當作黑暗勢力的代表。這些題材在第五、六章中獲得發揮。
  第七章聚焦於一九六○年代美國電影的「殺母幻想」高峰期,也是該母題的經典著作時代。當時,美國進入性解放的革命,「媽媽的乖男孩」不能適應新式的自由性愛方式,譴責母親造成兒子的性無能,幾呈歇斯底里狀態。其時,戰後的嬰兒潮一代也長大成人,變成叛逆的一代,也是「殺父殺母」最起勁的一代。「殺父」並非本書的研究重點,因此被收入附錄中。更關鍵的是:父親的權威在當時已被視作蕩然無存了,它其實與陽剛隳沉、母親霸權(大媽咪主義)的悲鳴前呼後應。而且,打倒父權是美國男性的「成人儀」,是人格成長的制度化,也沒有湧現特別的高峰期或經典著作時代。相形之下,美國「殺母幻想」的材料就廣泛得多。
  我的「殺父殺母最起勁的一代」歸根到底仍以「殺母」為主的洞察是精準的,事實上,緊接著一九六○年代男性「殺母」的高峰期是女性在一九七○年代的東施效顰。戰後女權的第一炮也從「殺母」開始:要「殺掉」由母親這個模範輸送的「賢妻良母」角色。女性真正出現「殺父」高峰期是一九九○年代,主要表現為與女性「殺夫」相互呼應的殺父幻想,乃女性對男性進行的「文革」—這是本書續篇《男性的邪惡王國》要處理的題材。在本書的第八章裡,我們止於女性「殺母」的高峰期:一九七○年代。
  4. 章節內容的歷程:超越女性主義的角度
  到目前為止,我的分析架構不離美國女性主義立場,但再探討下去,該框架即遇到了極限。戰後女權運動復甦,走出的第一步也是「殺母」還情有可原,說是受了男性意識的洗腦。它很快就促使女性主義跨出第二步:擺脫與男性中心觀點任何沾邊,強調母女的延續性與傳承。第九章〈女性主義如何重建「母親」〉追蹤了這個發展。男女分道揚鑣逐漸湧聚成一九九○年代的「殺父」與「殺夫」高潮,出現兩性形同敵國的局勢。這一路的發展仍然具一致性,如果把女性主義革命堅持到底,一九九○年代的極左思潮乃其邏輯的歸宿。
  然而,女權分子提出的「母女親和論」不論與美國社會或大眾文化都不符。沒人注意到美國人的母女關係特別親和、會超出母子關係,大眾文化裡女性的「殺母」仍照行不誤。性別觀點終於觸礁,因為它忽略了其他角度,例如:代間。美國文化的「殺父殺母」不可能只是性別政治問題,它更多地反映了代間衝突,男孩反母親、女孩一樣反母親。此現象在第十章〈言不由衷的母女親和論〉中深入分析。
  自此,「性別對立論」就讓「代間斷裂論」占了上風。這個轉折令我挖掘到美國文化更深層的原則:分離與個體化(separation-individuation)。既然下一代必須與上一代徹底斷裂,方能成形,個體之間自然也力圖避免人我界線不明朗的狀態,否則自我疆界就無法維持、個體性(individuality)遭到威脅。這可以解釋美國式個體為何亟亟於擺脫人生早期狀態,把母子關係設想成最大的陷阱!這原本是男性的成長觀,視「人我界線不明朗」為來自母親的威脅,並把這個威脅氾化成婦女這一整個性別的屬性。女性主義者為了對抗母子對立的命題,轉而強調母女的延續性與傳承,行得通嗎?
  母女親和論終於證明是曇花一現,成為女權運動史上被遺忘的一章。進入一九八○、一九九○年代,美國的女權思潮走上另一條與男性分途之路:楚河漢界、形同敵國、兵戎相見。性別的兩極化不再是「男性追求分離與個體化、女性搞人我界線不明朗」,而是索性成為各自分離的單元,「分離與個體化」脫離男性的專利,終於成為全民理想。在「反思鄉、反懷舊」的文化總氛圍中,也只得如此。
  兩性形同敵國將成為本書續篇《男性的邪惡王國》之內容,本書剩下的部分是它的前奏。第十一章〈殺父殺母的心理倒影:殺子〉繼續追蹤代間矛盾這條線索,用美國人的「殺子幻想」來反證「殺母幻想」的代間斷裂性質。「殺子」雖然仍屬代間斷裂,但已與反權威、反宰制無關,更不能用性別矛盾去解釋,只能理解為純粹「斷裂」。第十三章則討論一個更令人意外的現象:殺狂慕者,狂慕者俗稱「粉絲」。從這個奇特的幻想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到美國人對「人我界線不明朗」的恐懼,它幾近被害妄想,其保衛「自我疆界」則呈歇斯底里狀態。殺狂慕者的幻想其實有殺母幻想的迴響:母親與狂慕者都是沒有「自我」而黏上別人者,都是用投射自己的願望限制被投射對象的自主權,甚至用取消被投射對象的存在來實現自己,因此,到後來演變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十二章〈失去的地平線〉是全書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它探索了另一脈美國思想,亦即是把「母子不分離」當作是最完美的、渴望重溫的終極性愛境界。前面各章都謂「母子不分離」導致人格困陷於人生早期,在美國遭大力聲討,如今又如何解釋這個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呢?在某一個意義上,它是自我疆界絕對化、人與我界線勢同涇渭的人格對「失去的樂園」之緬懷,卻暗示了母親唯有在「愛慾化」的情景中才能被接受。
  這是什麼心態?佛洛伊德早已從嬰兒身上發現了性慾,這個見解且成為現代西方文明的共識,雖然在連成人都有點非性化的東亞,它並不構成什麼「現代」意識。縱使佛洛伊德十分有創見,嬰兒身上的性也不過處於萌芽階段,因此,所謂「愛慾化的人生早期」並非兒童的思考,正是成人的幻想。在性成長與性別認同的意義上,「愛慾化的人生早期」乃由父權代表的文明還沒對人的原慾摧殘前的理想狀態,在這個階段上,原慾還未被強迫納入異性戀的渠道,它容許「多樣相的變態」。
  因此,在殺母文化中出現這個環節,非但沒有否定殺母文化,而是替一九八○年代中期以後同性戀、雙性戀的主流化找理論根據。它基本上製造了更多的新認同、更另類的分離主義、更多途的分道揚鑣,更多面的勢同水火,也與女權左翼的「異性戀是父權社會底下男人剝削女人的制度」命題互為犄角。
  5. 未完成的交響曲
  說到這裡,《殺母的文化》就不得不與它的續篇《男性的邪惡王國》切割。原本計畫是一氣呵成:我追蹤男性「殺母」與「殺父」這類線索,蜿蜒至一九九○年代女性「殺夫」與「殺父」的高峰期,發現基本上用的是同一個模式,亦即是主體受到宰制,必須打倒或消滅主宰的他者,個體從被動的「受害者」(victim)反客為主,變成「能動的主體」(active agent),否則「分離與個體化」就沒有完成。這種自我的徹底完成(coming into one's own)在心理上不會為他人留下空間。代間否,定還牽涉到權力移交問題,在這一點上,美國男性成人儀的「殺父」替一九九○年代的女性「殺夫」提供了一個典範。
  在病態學方面,一九九○年代女性的「殺父」與一九六○年代成形的男性「殺母」經典範式則在大同底下出現小異。男性的角色模範原本是父親,殺父是儲君繼承王位,由兒童變成像父親一樣的男人;男兒受到母親宰制卻是變態,是性別角色錯亂,造成心理畸形和性無能。女性受爸爸殘害的方式則是童年受到性侵犯,造成花痴(nymphomania)或多重人格分裂症(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子女受到心理摧殘皆同,差異在於:母親的加害方式是「閹割」,父親的加害方式則是「強姦」。一者是被剝奪性能力,一者是被性強加於身。它是一種什麼邏輯?顯然,主動地獲得「性」乃能動的主體之健康指標,但「性」之為物又是顛覆自我疆域的。這也算是美國文化的一個死結吧!
  本來認為必須要說到這裡,「美國的殺母文化」才算交代完畢。但這將使內容超載,重演《未斷奶的民族》一書的錯誤。而且,書寫得太慢了,已挨過一九九○年代女性「殺夫」與「殺父」的高峰期。進入新千年後,出現新的發展,亦即引起了反彈,促成小布希年代的美國大眾文化大力宣揚父子感情。把這個新發展與一九九○年代的美國「文革」合論似乎更為恰當,它證明歷史是一個說不完的故事,它還在發生中,本書只能築一條人工的堤,把歷史河流隔斷於某處。
推薦序
十年磨一劍
  這本《殺母的文化》是作者繼《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未斷奶的民族》之後的第三本鉅構。孫隆基教授在撰寫這一系列著作的時候,心中關注的焦點其實是「中國人的性格」。然而,任何人想要描述「自我」的性格,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跟自己明顯不同的「他者」,作對照性的描述。所以孫教授在寫完前兩本有關中國人性格的著作之後,就再接再厲,花將近四分之一世紀的時間,完成這本鉅構。這種作法跟許烺光寫《中國人和美國人:兩種生活方式》,或我寫《儒家關係主義:哲學反思、理論建構與實徵研究》是十分類似的。
  然而,每一個學者在討論問題的時候,都會因為自己所受的學術背景和研究旨趣而有不同的視域,他們對於同一問題的詮釋方式也會有所不同。許烺光是人類學家,他用人類學的田野研究方法,收集各種文化材料,撰寫他的著作;我是社會心理學家,根據後實證主義的科學哲學,建構理論,從事實徵研究。最令人感興趣的是孫隆基教授,他以心理分析學派的理論作為基礎,用歷史心理學的方法,從中、美兩國大眾文化的產品中找尋材料,來支持他的論點。
  這本書有個副標題《二十世紀美國大眾心態史》,換言之,孫教授收集的材料,時間橫跨一百年,他研究美國許多著名電影和文學作品的情節,分析每一個故事中的親子關係,說明美國文化中個人的所謂「成長」,就是要從依附父母的狀態中獨立出來,完成「分離個體化」的歷程。相反的,在儒家文化傳統的影響之下,中國文化強調的是親子之間永遠不斷的照顧和回報,以及家人之間的相互扶持,這種講究關係主義的文化,孫教授稱之為《未斷奶的民族》,美國人的強調個人主義,他稱之為《殺母的文化》,其理論依據都是弗洛依德的心理分析,如果要將本書易名為《殺父的文化》,其實亦無不可。
  正因為這本書的內容主要取材自美國大眾文化中的故事情節,這本書的撰寫不僅有學術的嚴謹性,而且有文學的趣味性。作者對於書中所引的每一部文學作品和電影故事,觀察入微,描繪深刻,而且文筆流暢,可讀性極高,讀來讓人感到興味漾然。古人有云:「十年磨一劍」,看到寶劍的鋒利,就可以想像主人磨劍所下的功夫。讀完這本書,除了佩服作者分析事物的洞識之外,令人感佩的是他長年的投入和堅持:沒有數十年的「磨劍」功夫,怎麼可能寫成這樣的作品?
黃光國
國家講座教授

摘自第一章第8節:野性的呼喚美國人欲維持自然之粗獷,是極力把自然男性化,而「男性」的行為規範是主動和宰制。中國男孩在成長過程中很少有與人打架的經驗,因此較難理解老羅斯福的童年遭遇具有典型的意義。今日美國新男性運動的理論家山姆‧基恩 (Sam Keen)回憶他十四歲時發生的「最後一場真的打架」(last real fight):說起來真丟人,他被一個「娘娘腔」(sissy)揍了。「當天晚上,好像在一個漫畫故事裏的場景般,我發誓在未來永遠不挨他媽的娘娘腔的揍」,他開始鍛鍊身體,矢志把「一個九十八磅的荏弱者轉化成一個既精瘦又兇狠的打鬥機器。……多年以來,一直到三十五歲,我都一直在青年會做健身運動。」 由此可見,從二十世紀之交到二十世紀之末,美國這個男性理想是歷久不衰。老羅斯福的原野理想,使他認為西部才代表真正的美國,也令他大力促進保護美國境內自然環境的運動。他的政府圈定受保護的國家森林地區,比他的三位前任加起來還要多;他的總統任內把國家公園的數目增加了一倍,其保護自然環境政策使後代受益匪淺,但其精神和今日的環保很不一樣。後者往往和女權、和平運動與非暴力主義連在一起。老羅斯福的一個嗜好則是狩獵。他在1909年卸任總統職後即前往非洲狩獵,為紐約的自然博物館收集動物標本。至於今日家傳戶喻的「泰地熊」(Teddy bear)正是由他的名字(Theodore=Teddy)命名而來,其淵源相傳是由於他施恩不殺一頭老態龍鍾的病熊。顯然,老羅斯福保護不被人工破壞的原野這個意圖基本上不是道家式的崇尚自然,而是維護粗獷的野味,以便抵制都市化的柔弱和本能退化。這個透過「原野」來讓生命力重新湧現的憧憬,也表現在他同代人傑克‧倫敦的《野性的呼喚》(Call of the Wild)中;在這部發表於1903年的小說裡,一頭家犬回歸自然後恢復為狼,但牠是先受過文明的洗禮才去「重溫」野性的,因此又比一般狼狡猾,反而成為了狼群之首。老羅斯福和傑克‧倫敦筆下的「自然」並非是自然本身,而是經人工賦予了價值的「自然」,它毋寧是一個文化符號。中國人傾向把自然想像成「母懷」者,也並非真的讓自然擺脫人為的機心、還她一個天真純樸,仍然是人追求逍遙安適的意圖之投射。美國人欲維持自然之粗獷,則是極力把自然男性化,而「男性」的行為規範是主動和宰制。因此,老羅斯福的保護「自然環境」不排除人力對自然的積極干涉,例如,利用聯邦政府的力量大量灌溉西部的荒地、填平沼澤,以及從事大規模的植林。他說1902年填平沼澤的工程需要克服的障礙和巴拿馬運河工程的一般艱鉅,他的政府為灌溉工程而築的水壩也「比先前在世界任何地方築的都來得高」 ——倒是有點像當時的「三峽工程」了!它除了為後人保留資源的理智思維之外,也表現人對自然的優勢地位。一位研究美國人原野理想的學者說:「美國人對未經人手改造的自然是不生感情的。不斷把原野理想化的嘗試終於製造出一門貧瘠的、充滿公式化的藝術:『西部故事』。」 西部故事裏的「獨行俠」(The Lone Ranger)正是這個原野的神話化。它透露美國文化中男性的雄健理想:一人一馬一槍,馳奔在原野間。這個「原野」並非如母懷一般的大自然,而是響尾蛇與帶刺的仙人掌充斥,個人並不從她的懷抱裏尋找慰藉,而是「雄健地」征服她。然而,老羅斯福時代已聞環保運動的先聲,當時西方文化裡湧現「歷來由土著與遠東文化持有的觀點」,即自然界非因人而存在,有其自身目的存焉。 老羅斯福具有「大獵物的狩者」(a big game hunter)的一面「不一定為公眾所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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