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吉普賽 | 生病了怎麼辦 - 2024年5月

冬日吉普賽

作者:吳淡如
出版社:希代
出版日期:1989年09月01日
ISBN:9575440757
語言:繁體中文

淡如流雲顛倒夢想  如果要用簡單字詞來形容自己,除了「任性」外,無一妥貼。很多年來,像魚行水草間,這兒逗留,那兒玩耍,到後來還是有意無意回到當初最愛棲息的一柄荷蔭下,舊愛難了,到頭來又成新歡。還是鍾情文字,歡喜寫小說,單單純純的喜歡。  若按照輪迥說法,大概五百年前也曾欠過什麼稿債未還,或是不太懂得珍惜宇書,才落得這樣結果。寫,寫,寫,應寫的當然寫,不愛寫的(例如編輯臺上的標題或工作方面的企劃書)也得寫,勞心,其實也勞力。  右手腕便因長時間寫字用力(有朋友形容我寫字像刻鋼板)長了類似骨瘤的東西,只得開刀取去;近來又因伏案姿勢不良,二十五歲已經得了俗謂「五十肩」的頑固痛疾,天要冷了,或是將下起綿綿細雨,我的肩使成為最敏銳的警報器,只有躺著休息才感到舒服些。  舊愛纏縈,仍然一邊嗯哼嘆息一邊寫,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逼自己受這種罪,偏偏心生無限歡喜。是的,我永遠不能遠離我的諸多顛倒夢想,我的顛倒夢想也不願離棄我的紙筆。法國小說家莎岡,形容寫作者的話倒有幾分道理:「字是文學的奴隸,是我們的主人。」我分不清楚主從關係,但文字是我的一副手銬,只有靠這手銬,我才能跟滾滾紅塵有所連繫。否則如無縛綁,以我的個性,怕只有一世頹唐茫然。  寫作又如同趕赴滅火,它一直用強烈的旋律演奏告訴我的潛意識「非如此不可!」;而在做其他事情時,我從沒有聽過自己的靈魂這樣強硬的指令,也未曾接受任何外來的「非如此不可」的訓示。我是任性的,自己世界裡唯一的裁決者,而它竟左右我。千般玩弄,百般糾纏。  出第一本書於今三年,真正出社會工作也有三年了。二直位於人際交通最旺暢複雜的報社,當編輯,有時當記者,想來即驚訝地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被社會「同化」什麼,越來越恨周旋應酬,「自閉」的成分卻與日俱增,留給自己(也許是留給寫作)的時間日益貪多,好像只為這一事而活。  想來也是很可怕的,有時腦袋裡竟然莫名奇妙地想著:「如果地球上的文字突然消失了,我怎麼活?」這種太稀奇荒誕的問題。記得那是國小時代看過的一篇科幻童話題材,如今卻落實成夢魘,實在可笑。  杞人憂天,連我都常怪自己。  成天神經兮兮卻是避免不了的,有時半夜從床上翻坐而起,急急跑回書桌坐定;更常常逕自在坐公車上班時傻笑喃喃自語,也會忘記自己正炸蔥油餅,鍋鏟一丟,拾筆疾書,然後寫得晚了必然睡不著,只好灌自己烈酒,灌昏了為止,什麼也不相好睡一覺。  很多日子這樣過的。  如果說出第一本小說像是初戀,出第三本小說大概有了比較紮實的戀愛經驗—戀愛談到越後來總是越滿意,雖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一樁姻緣。這本書多半在前述那種神經兮兮的狀況下寫成的,為它受的苦最多,精神上肉體上都有。  以前常常有人問我,故事都是我自己經歷過的麼?當然不然,但寫作時那種掏心掏肺的掙扎,也彷彿自己在小說裡活過、死過。我的小說固可以從生活中尋求一些線索,比如「在蒼白歲月裡流浪的聲音」是曼菲現在的作品,為紀念在我生命裡第一個教我懂得約翰藍儂、披頭四和瓊拜耶的那人,「來自吉普賽」是遊泰國回來的靈感觸發,這本小說前三版叫「冬日吉普賽」,太蕭瑟,所以做些評變動又改名字、換新裝;「從前親家」是祖母的老朋友的故事,只把時間挪後三四十年來寫,又加入一些糖醋情節;寫「明日你還愛我嗎?」的時候我養一隻波斯貓,那呆子狼狽笑話,我的朋友之一也有類似經歷;「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中,兩個青梅竹馬的女孩都是我自己,王立霄講「婚姻與事業不可得兼」—正是我高中時期的狂妄之言,到頭來我還是速速選擇婚嫁。這篇小說潛意識裡大概想自我解嘲一番。  「鮮艷」完成是在工作一度南遷時。我正在高雄的加工區看日日刺眼的紅辣辣大太陽,無端心生悲傷,偏有人告訴我一個女孩「少年髮白」的真實故事;「昨夜西風鳴晚蟬」也未免受「道聽塗說」的影響,剛寫完時我好生歡喜,後來細思:到底還是通俗劇了,很難「原諒」自己。  可是,人生不就是這樣的通俗劇嗎?所發生的事端、禍福,甚至芸芸眾生中可能產生的笑話,總是不斷重複又重複,卻並不一定能叫「抄襲」。每一個現實發生的愛情故事光聽梗概都覺平淡寡味,也不能細細咀嚼思量,不免翻轉成通俗,枉自說曲折而已。  文字還是有文字的好處。這些散落的事實「片段」彷彿零散不堪的羽毛,撿在我手裡,像馬戲團的魔術師一樣,「它們」還原成一隻一隻會飛的鴿子、貓頭鷹、或者小麻雀……倉小說也有「製造生命」的盎然自得。  遠離顛倒夢想?那天看見報上有位藝術家刻了這一方篆印,很是漂亮,近觀遠看細想這幾字涵義不禁忘形大笑。怎麼可以?  我不能。  我喜歡顛倒夢想,說真的。  顛倒夢想大概是我的一番天賦,若不如此,則我的日子一定像煮陽春麵又忘了加鹽,不知怎麼下嚥?你告訴我,好嗎?  你是不是喜歡我的顛倒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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